現在這裡是晚上八點，巴黎是下午一點。
昨晚入睡的時候，第一次覺得李澤言的床，大得有點寂寞。他昨天一早的飛機去了巴黎，這趟行程去五天，是一場重要的收購案。
手機的鈴響劃破空氣，妳順手接了起來，是他。
「喂？」
「你到了？」算一算，他也該抵達巴黎了。
「剛下飛機，Delay。」
「嗯。」吶吶地回了一聲，月經來潮讓妳沒有多餘的力氣多問些什麼，只想安靜窩在沙發上。
「怎麼了？」敏銳如他，異常自然逃不過。
「沒事啦⋯⋯」知道李澤言接下來的會議有多重要，妳沒打算讓他為了自己分心。
「有事不許瞞著我。」那頭的李澤言蹙起眉，他不喜歡被隱瞞。
「就，那個來，不舒服。」
「⋯⋯我馬上讓魏謙送暖暖包、薑茶還有巧克力過去。」李澤言腦中快速運轉著解決方案，卻沒想到被妳一口否決了。
「欸——不好啦，讓魏謙送這些來多奇怪啊！」趕忙阻止他，妳可不希望明天變成全華銳的飯後談資：
總裁隔空遙控秘書替女友送薑茶。三姑六婆的威力，妳光是用想的都覺得害怕。
「那，怎麼辦？」難得，李澤言也有束手無策的時候。
「我可以自立自強的，你放心好了。」差點沒拍胸脯保證，妳努力讓自己聽起來很健康，但他可不這麼認為。
「妳什麼時候讓我放心過？」
「⋯⋯。」一想起過去老是耍賴讓他餵食紅豆湯，揉揉肚子，妳也的確沒什麼資格說自己有多獨立。
「算了，妳人在哪？」嘆了一口氣，李澤言坐上來接機的房車，問道。
「客廳。」
「床下的櫃子裡，有條電熱毯，拿出來蓋著，然後現在就上床睡覺。」一連串下了幾個指令，不容質疑。
「現在這裡才八點耶！」難得李澤言不在，妳本來覺得自己終於可以好好享受一下難得的熬夜時光，現在別說是熬夜了，得比平常還要更早睡。
「聽話。」雖然李澤言的口氣沒有不悅，但威嚴是少不了的。
眼看抗議無效，於是妳索性打開了鏡頭，直播起妳拿出電熱毯、插上電，然後蓋好被子躺好的模樣。
「你看，我躺好了。」有些得意地看著李澤言勾起起滿意的微笑。
「嗯，我等等有個重要的會議，妳⋯⋯」話還沒說完，電話那頭傳來一長串的法語，雖然妳認得的單字不多，勉強還是能聽出來是開會通知。
「我知道，你去忙吧，再見。」
「等等。」李澤言的聲音從話筒中傳來，恰好妳還沒按掉電話。
「嗯？」
「別掛電話，就這樣放著。」
「欸？」妳沒想到他居然對妳這麼不放心。
「咳、如果妳覺得干擾，可以關掉我這邊的聲音。」李澤言過往講電話，都是速戰速決，許是自己也覺得這樣有些反常，他的神情沒了往常的泰若自然。
「但不掛電話嗎？」
「嗯。」看著他的眼神不自然地投向遠處，妳怕自己再確認一次，他就更尷尬了。
「好。」妳把手機擺在床頭，而他則開始主導起會議的流程，偶爾得空的時候，迅速瞥一眼妳的狀況。
其實一整晚，妳都沒把電話轉為靜音，那頭此起彼落的討論聲，還有李澤言偶爾發話的低醇嗓音，反而像是一種陪伴。
※
現在這裡是早上八點，巴黎是凌晨一點。
「……醒了？」沙啞的嗓音從電話的一側傳來，下巴微微冒出的鬍渣，顯示他到現在都還沒洗漱就寢。
「嗯，早安。」慵懶地揉了揉眼睛，妳隔著螢幕給了他一個大大的微笑。
「呵，我讓司機開我的車載妳出門，今天別搭捷運了。」
「咦？那我得快點。」聽到他說的話，妳想到自己都還沒準備好，趕忙起床走向浴室，順便也把手機帶進浴室，然後將螢幕關掉，只留他的聲音。
「……慢慢來，車又不會跑。」無奈地嘆了一口氣，李澤言說，「怎麼把螢幕關了？」
「怎麼能讓你看我刷牙洗臉的樣子？」
「我看得還少嗎？」
「你那邊，現在都凌晨了吧？該不會是為了等我醒來？」紅著臉，妳趕忙轉移了話題。
「只是時差調不過來，等等就去睡了。」因為關了螢幕，所以妳也沒看見他被猜中心思，而微微泛紅的耳尖。
「那你去睡吧，我會好好好照顧自己的。」
「笨蛋⋯⋯今天不准加班，到家記得打給我。」掛上電話之前，李澤言不忘叮嚀妳。
「知道了，晚安。」
「晚安。」
掛上了電話，妳動作迅速地準備出門，下樓後就看見熟悉的黑色房車停在門口，梳著一頭整齊白髮的司機，慈祥而有禮地向妳打招呼，安穩地將妳送到了公司門口，下車前，他遞給了妳一包暖暖包。
「這是？」
「這是，老闆的命令。」爺爺的眼光中有著清晰可見的狹促，仿佛將妳和李澤言的秘密都看得透透的。
收下了暖暖包，妳想著，這個男人，雖然什麼都不說，雖然遠在他方，依然什麼都替妳想到了。
※
現在這裡是下午六點，巴黎是早上十點。
回到家，妳正在猶豫什麼時候打給他，會不會吵到他開會的時候，電話就來了。
「到家了？」算好了妳到家的時間，李澤言沒有等妳，逕自打了過來。
「嗯！」
「今天好點了？藥吃了嗎？」
「我很乖的，今天只有一點點不舒服。」不想讓他總是懸心，事實上，妳的狀況比說得要嚴重一些，整天肚子悶悶的，沒什麼心思上班。
「那進得了廚房嗎？」
「可以吧，怎麼了？」
「教妳煮紅豆湯。」
「好。」其實，妳也有些想念，他煮的紅豆湯。
「紅豆在左邊數來的櫃子裏，中間那層，洗乾淨。」李澤言對廚房的方位瞭如指掌，而為了怕妳沒得喝，廚房裡面隨時都備著材料。
妳沒說話，照著李澤言的步驟做，「洗好了」
「洗好放進內鍋，水加六倍。」
「外鍋加三杯水，然後去客廳等。開關跳起來燜十五分，接著再加兩杯水煮，就好了。」
妳走到客廳，等著開關跳起的時候才想起，過去李澤言都是用鍋子加水煮的，怎麼到了教妳的時候，就變成電鍋版了呢？
「你平常不都是鍋子煮嗎？為什麼教我電鍋版本的，藏私！」有些不滿地嘟起嘴，打開手機螢幕向他抗議。
「我是讓妳煮紅豆湯，不是讓妳去燒廚房的。」李澤言顯然是評估過，只有這個方法，才是最安全的。
「……。」聽完他的解釋，妳竟無法反駁。
「我手邊有些資料沒看，先忙，妳喝完了湯就去洗澡睡覺。」
「手機還是開著嗎？」
「開著。」
「明天還是有人接送嗎？」
「當然。」
「還是有暖暖包嗎？」
「妳問題太多了。」表情不自然地關了螢幕，他沒看見妳因為捉弄成功，而偷偷竊喜的模樣。
※
現在這裡是下午六點。
接連兩天，妳都享受著專人接送的待遇，下班後看到李澤言的黑色房車，想也不想地就打開了車門，正在跟爺爺打招呼時，一抬眼，才發現了後座有人，那人長腿交疊的側影，像極了妳思念的他。
愣了一下，眨了兩下眼睛，直到他轉過頭來，妳才發現自己有多想念他。
真的是他，李澤言。
「笨蛋，怎麼一看到我就哭？」一把把妳抓進懷裡，順手關上了車門，他示意前頭的司機爺爺開車。
「想你了。」把頭埋在李澤言懷裡，妳不顧爺爺還在前頭開車，只是任性地霸佔得他溫暖的懷抱。
然後妳才想起，李澤言的收購案，應該周五才結束，還有兩天，「你怎麼提早回來了？該不會是……」收購失敗？
「收購很順利。」一眼看穿了妳的烏鴉嘴，李澤言黑著臉，覺得自己的能力頻頻受到質疑。
「提早完工？」
「嗯。」
就讓妳以為是提早完工好了，李澤言是不會承認，他十分暴君地把時程硬生生地從五天直接砍半，剩下的時間留著坐飛機趕回來。所有收購團隊的成員恨他恨得半死，可他一點也沒放在心上。
「喝點薑茶。」從爺爺的置物架拿過保溫杯，他盯著妳，就怕妳又逃掉。
「不喝，這很難喝。」
「丫頭，這是我老婆熬的薑茶，保證好喝。」前方傳來爺爺的保證，還有對老婆手一的自豪。
皺起眉，妳半信半疑地喝了一口，果真恰好的甜味，把薑的味道都蓋了過去，「好喝，你喝一口。」
李澤言也喝了一口，發現妳根本就只是嗜糖，十分不以為然，「太甜了。」
「就是要這樣才好喝，你煮的薑茶太辣了。」
「不識貨，辣的有效。」
沒再反駁他，妳知道要他承認失敗，比登天還難，妳只是安靜地喝著熱呼呼的薑茶，一口接一口。
看著妳笑得滿足的樣子，李澤言撥開了妳額間的髮，「喝慢一點，沒人跟妳搶。」
下車之前，他讓妳先進了家門，然後收下了爺爺遞來的薑茶食譜。
李澤言將紙條摺好，仔細而珍視地收進西裝口袋。「……謝了。」
能讓他放在心上的，一直只有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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