引言:「第三個願望不能說出來,是因為比較容易實現嗎?其實,不說出口的願望並不會比較容易實現,而是就算這個願望沒有實現,你也不會因此感到受傷。」—《想見你》
意識到李澤言帶妳來的這間小屋是他母親的故居時,妳才發覺這對他而言是多重大的意義,而這意義或許超過了過年帶妳回家,母親是他的軟肋,是非必要不提起的存在。
「當然要緊張,這可是……見家長?」看著妳越發臉紅,吶吶地說著,李澤言並不是沒有想過,這趟旅程的意義是什麼。
是,確實是見家長。
李澤言最近一直想著,也該是時候了。卻總是沒有一個合適的理由,充足的時間,足以讓妳好好見一見他心中重要的女人,他的母親。直到父親祝賀新年和生日的電話一併來了,他才試探性地問過一回。
畢竟,母親是他和父親共同的回憶,他需要尊重。
電話中的李父沉默了好一剎那,才緩緩地道:「如果你覺得,她是你想要守護一生的女孩,那就帶她去吧,你母親會歡迎她的。」
「她是,」李澤言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,「我想要守護一生的笨蛋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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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憶過程中,李澤言揚起了一抹寵溺的笑,回神輕喚了一聲,「笨蛋。」
「嗯?」現在的妳,早已下意識地不去反駁他的用詞,畢竟,抗議無效。最有效的就是問些其他問題,「言,你小時候是怎麼樣的啊?」
「沒什麼特別的。」淡淡地想揭過,但他知道自己逃不過這場拷問。
「那你常來這裡嗎?」四處張望著,這裡很溫馨,和李澤言辦公室和家裡黑白分明的布置不同,溫馨而熱鬧,雖然看得出來家具都有歲月的痕跡,卻也勤於修繕,應當是他有時刻派人照看。
「不常來。」也只有母親還在的時候,來得更勤一些。「小時候來過幾次。」
「是李爸爸帶你來的嗎?」
「妳打算一直這樣問到天亮嗎?」問的都是一些細枝末節的小事,估計離妳拼湊出完整的故事,還需要一整天的時間。
「如果你不打算跟我說故事的話,是的。」某方面來說,妳確實執拗。
「這也是妳的儀式感?」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,他確實因為妳的堅持,漸漸有些了解「儀式感」這樣縹緲無實據的詞彙,但不代表他完全認可。
「不是,這是『全方位了解李澤言』企劃的一部分。」
「妳到底還有多少奇怪的詞彙是我不懂的?」
「你不要轉移話題!」不滿地戳了戳他,只見李澤言揚起了唇角。
「過來。」長腿一跨,他坐上了沙發,朝還站在地毯上的妳勾了手。
愣在原地的妳,有一瞬間為逆光中如此柔軟的他,又動了心。
「怎麼?不想聽故事了?」
「想!」就怕李澤言反悔,妳在他懷裡找了個位置,準備好當個聽故事的人。
「就說,我印象最深刻的那一次吧。」低沉的嗓音自耳畔響起,妳貼著他的胸膛,除了他因為奔波略帶沙啞的聲音,還能感受到他胸口的共鳴。「那年我8歲,正確來說快9歲了,飛來了巴黎。」
「你一個人嗎?」下意識握緊了他的手,李澤言也毫不猶豫地回握,牢牢地。
「我很早就一個人搭飛機了,沒什麼大不了的。」就在別的孩子,還被父母牽著走路的年紀,他已然完成了很多人成年才會完成的事,搭乘長途國際航班不過是其中一項不足為道的小事。
「可我就是心疼。」不管時間過去了多少年,妳都還是能想像,他拋卻純真,坦然接受現實磨礪的樣子。
「笨蛋。」另一隻手自然地撫上了妳的頭頂,「妳這樣,故事怕是要講到天亮了。」
李澤言自然不覺得這有什麼可心疼的。他擁有比旁人要多的資源,從不需要為了金錢擔心,當然是有代價的,凡事都有。想清楚這層道理,就漸漸不太在意,為什麼父親總是那麼忙碌,為什麼母親不像其他人的母親一樣,能陪在他身邊久一些,只是更珍惜在一起的時光,儘管那麼短暫。
「然後呢?」收拾了一下氾濫的情緒,妳繼續問下去。
「下了飛機到這裡的路上,我買了一束花,想著母親應該會喜歡。」
「就像你剛才,帶我買了花一樣嗎?」妳想著,小澤言捧著花束按門鈴的樣子,肯定已經像是一名紳士,儘管心裡有些稚子的不安,依然很得體。
「嗯。」閉上眼睛,買花的那一幕畫面彷彿又回到了眼前,他緩緩訴說重現,「那時候,我法語說得還不夠好,所以費了一些功夫。」
「已經很好了。」你倆交握的手沒有分開,只是聽到這裡,妳不禁又收緊了一些。
正因為妳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,而一個未滿10歲的孩子,本不該經歷這些。
「然後,她就像妳一樣,很是喜歡這些生活中的『儀式感』。忙著為我準備蛋糕,唱生日快樂歌,彈琴,哄我睡覺。」李澤言盡量把事情形容得很輕鬆,「還送了我一條有熊貓圖案的粉色圍巾。」
而妳總覺得,他略過了一些細節,一些可能會觸碰到他心底傷口的細節。
「她彈了什麼曲子啊?」但妳沒有追問,妳知道等他想說的時候,他會讓妳知道。
「妳剛剛彈的,《小夜曲》。」母親告訴他,那是要彈給喜歡的人聽得曲子。
「看來,我跟伯母是有些相似之處。」
「是。」他換了個姿勢,擁住了妳,嘴上卻還是得理不饒人,「她也不擅廚藝。」
「李澤言!」槌了他胸口一拳,卻不妨礙他將你抱得更緊一些。
緊到妳無法抬頭,無法看清他的表情,才聽見他說。
「知道為什麼我總是把生日願望讓給妳許嗎?」妳想起了第一年為他慶生的時候,他沒有交代原由,只是催促著她快些許願。
「我那年許的第三個願望,是希望一家人能經常在一起。」而妳,是這世上除了自己,唯一知道他當年願望的人,「……它沒有實現。」
所以那年,他又多懂了一件大人才懂的事情,那就是,即便誠心祈禱,有些願望也可能不會實現。
「……。」明明是他的悲傷,妳的淚卻洶湧地沾濕了他領口的圍巾,停不下來。
「哭什麼?」李澤言有些無奈,將妳拉開了一些,好看清妳的淚痕,捧起臉頰以指拭去。
「心疼。」從一開始就心疼,心疼李澤言的早熟,雲淡風輕,是因為經歷得太多。
「笨蛋。」他說這些,從來不是為了招妳傷心,不過是希望妳更了解他一點。「現在不是有妳嗎?」
「嗯?」
「一直到最近,我看了魏謙整理的國際電話費帳單才發現,不知不覺,我已經很少打給母親訴說我的生活。」遲疑了半晌,他才說出思索多時得來的結論,「她永遠活在我跟爸的心中,只是,我有了更想傾訴的人。」
「嗯。」妳知道他彆扭,沒追問是誰,因為妳聽懂了,而現在,換妳陪著他度過未來每一個生日。「Bon anniversaire!」
妳會永遠在這裡,一直在這裡。
「Merci, Mon trésor.」一如當年,母親在他未睡熟時說的那句話,現在他也輕輕地說了,用確認妳聽得到音量,在一切來得及之前。
他也許彆扭,但知道韶光易逝,人要珍惜。